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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完便轉身回到了床鋪上,又一次,將左子真一個人留在原地。

一次又一次的含糊其辭,左子真每每試圖用自己的情真意切來打動她,一遍遍問她愛不愛自己,得到的只是她的冷漠和含糊其辭的回應。

許久之後左子真想起這些時日都會想,如果魏冉哪怕只有一次回應過他的示愛,他或許不會劍走偏鋒,極端到走錯了路。

他只要魏冉愛他,如果沒有愛,恨也好,至少能讓她一直在意自己,就像從前一樣。

他看著回到床鋪上躺下的魏冉,轉身關緊了落地窗,將外面的涼風和夜色都隔絕在外,屋裏瞬間靜了下來,左子真走到床邊躺下,望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他身子僵硬地轉過身,將背對著他的魏冉摟進懷裏。

黑暗裏,左子真睜著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手上的動作不敢太用力,只輕輕地環著魏冉的身子。

他從不肯跟魏冉訴說自己心中的苦楚,他的脆弱,他的自卑,只有他一人才知曉,揣著那些卑劣的心思在夜晚中獨自傷神痛苦。

他的這些痛苦怨恨,魏冉怎會知道半分,兩個人同床共枕卻也是同床異夢。

魏冉閉著眼卻沒有什麽睡意,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左子真在深夜中翻身下床到陽臺抽煙。

有時她睡意朦朧,翻了個身卻發現身邊空空如也,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只看見陽臺上的一點火光。

夜裏黑極了,也靜了,如果不是左子真手指尖夾著的煙和時不時響起的打火機的響聲,魏冉都發現不了他。

她總能看見左子真臉上那一副落寞的神情,靜靜地吐著煙,如同機械一般地擡起手又放下,只有指尖的一點火光才能讓人勉強感受到他的存在。

那樣悲傷的神情,魏冉只在從前見過。

從前,爸爸出事之後,左子真第一次挽留她,在葬禮上他的突然到來,18歲生日那天羞辱他的時候……凡此種種,數不勝數。

回憶像一大串被推倒的阿米諾骨牌,樁樁件件的事情好像都是環環相扣的一件接著一件地將魏冉徹底淹沒,她回想起當年,才覺得那些事情原來早就列好了順序,只等著她來揭開。

魏冉只覺得心口越來越悶,快要呼吸不上來了,她重重地深吸了口氣,氣息哽在喉嚨裏,猛地咳嗽了起來。

“怎麽了?”身後的左子真聞聲便坐了起來,將魏冉慢慢扶起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

魏冉咳得臉頰都紅了,嗓子裏發癢,左子真下床給她倒了杯水,餵她喝了一口後好多了點,見她緩緩地喘了口氣:“沒事…”

她嘆氣著又躺了下來,閉上眼睛側過身子:“睡覺吧。”

“好。”左子真將被子放到一邊,上了床躺在她旁邊,看著她的後頸,翻過身摟著她,身子緊貼著她的後背:“晚安。”

中秋節將近,左子真公司發了放假時間的通知,休周五到周日,一共三天時間,公司早早訂購了一批月餅發給每個同事,作為中秋賀禮。

左子真中秋沒什麽安排,問了魏冉,她說咖啡店的工作還是要去,一般這種節假日生意會更好一些,只有中秋節當天可以休息一天。

左子真歲有些不快,也不好說什麽,魏冉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尤其是法定節假日,外面的旅游景點和度假勝地到處都是人擠人,她最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跟著去湊熱鬧,便和左子真說了,中秋節就在家裏過。

周四下午,距離三天的小長假就剩幾個小時了,這一整天辦公室的辦公氛圍都格外歡欣雀躍。

大家各自領了中秋賀禮,左子真的那份讓韓北幫忙拿到了他的辦公室,韓北進來時,他正站在窗邊打電話,聽見門從外面被敲響還嚇了一跳。

左子真微微捂著手機:“進來。”

韓北推門進來,將手裏包裝精致的兩盒月餅放到他辦公桌面上:“左總,您的我給拿過來了。”

左子真點點頭:“謝謝,出去吧。”

韓北點點頭,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關上門,左子真才繼續對著電話那頭說:“抱歉,剛剛有些事情,你繼續說。”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男聲:“是的左先生,您委托我們查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那個人的信息已經發到您郵箱裏了,請您查收。”

“好,我知道了,謝謝。”左子真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收起手機來到辦公桌旁,將自己的私用筆記本電腦拿了出來。

郵箱裏有一則新的消息,左子真點了進去,是周祥康的個人信息,還有,他最想知道的那些事情。

他點開那些文件,與之前看到的帖子內容大致相同,周祥康確實是因為治療過程中用藥失誤而被第二人民醫院開除,不是撲風捉影以訛傳訛,都是事實。

除了確認了這件事情的真實性,左子真還知道了別的一些事情,那位被他診治失誤的病人,名叫唐益如,女,今年36歲,治病之前與周祥康並沒有交集,但在深入治療之後,她與周祥康發展成了戀愛關系。

倆人秘密交往過一段時間,心理醫生與自己的病人談戀愛是明令禁止的,但周祥康深知這一點卻依舊犯了錯,不僅如此,他還在他的病人兼女朋友所用的藥裏加大了劑量,導致唐益如病情覆發抑郁情緒加重。

周祥康作為醫生,對自己的病人產生了愛意與其交往,這是作為心理醫生的大忌,而作為男朋友,他也沒有盡到一個男朋友的責任,身為愛人和醫生,他都是不合格的。

更奇怪的事,事情暴露之後,周祥康被醫院約談差點被吊銷醫師執業證書,而受害者唐益如卻從此沒了蹤影,沒有舉報周祥康的行為,也沒有傳來如何消息,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周祥康被醫院開除以後,真好是沈濤決定考取央大心理學科的那段時間,看來沈濤是因為舅舅的失業而放棄了自己本來的夢想,選擇走舅舅的那條路。

從小崇拜仰望的舅舅,卻在自己生命重要的轉折點上遭遇了滑鐵盧,因為職務失職,犯了最低級也是最不可原諒的錯誤,這對沈濤來說,打擊也不是一星半點吧。

難怪上次同學會見到他,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滿眼都是光的少年了,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變成了平庸的男人。

他舅舅的這件事,應該就是他性格大變的根本原因吧。

那天沈濤喝醉了酒跟左子真說,他舅舅是真的醫生,原來是這一層意思,他也為了自己舅舅當年犯的錯誤而感到憤怒和惋惜吧。

左子真將那個人發來的所有文件都看完了,把剩下的尾款給他打了過去,關上了筆記本電腦。

周祥康為什麽會對唐益如做這樣的事?那是他心愛的人,他難道不希望唐山如病情好轉嗎,難道是故意的?不希望她能痊愈嗎……

左子真越想越好奇,這個男人,又神秘又具有吸引力,或許,他會是那個可以幫到左子真的人。

下班時間。

左子真將公司發的兩盒月餅放在副駕駛座上,開車回了家。

魏冉今晚還要九點才能下班回家,只從上次她說晚上回來的路上遇見那個問路的男人,左子真就放心不下,說什麽每天晚上都要去接她才放心。

左子真停好車,拿著兩盒月餅進屋,將它們放在玄關的拐角處,換好了鞋進屋,呼呼正好跳下沙發跑到月餅盒前嗅了嗅。

呼呼抓起來玩了一會,坐到沙發上開了電視,這個時間節點各個電視臺都在播地方新聞,沒什麽好看的,左子真也就聽個聲音,玩了一會貓就把它放跑了。

魏冉還有三個小時才下班,這段時間左子真想好了晚飯的菜單,用冰箱裏的食材就可以做,時間還早不用那麽早準備晚飯,他有些閑來無事,電視也沒有好看的節目。

呆坐在沙發上,左子真拿出手機回覆了幾條信息,想起了周祥康。

要是想進一步地了解這個人,讓他能幫到自己的忙,還是得去到益康心理咨詢中心去一探究竟。

左子真點進與沈濤的聊天記錄頁面,自從上次同學會結束,倆人也聊了好幾條消息,都不是什麽重要的話,多是寒暄扯話題。

他也有想過通過沈濤來接近周祥康,畢竟那是他的外甥,而且兩個人現如今還在一起工作,沈濤去了周祥康開的心理咨詢中心,兩個人一定是天天見面。

只是如果直接去向沈濤打聽詢問周祥康,哪怕再旁敲側擊也只會適得其反。

左子真只能自己去一趟益康心理咨詢中心,還得避開沈濤。

微信小程序可以預約周祥康的會診,預約下周一的時間就行,左子真發現從預約到填寫網上的個人信息到到店會診,都是一對一的。

只要那天小心一點,就不會讓沈濤知道了吧。

左子真抿了抿唇,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抽出來一根放進嘴裏點上,事到如今,只有香煙裏的尼古丁能讓他緊張的神經得到適當緩解。

他嘴裏叼著煙,面無表情地填寫完了那些預約時間和基本信息,在等待平臺受理的時候,煙也快燃盡了,他取出嘴裏的煙撣了撣煙灰,將它熄滅扔進垃圾桶裏。

看著受理成功的通知和預約的時間,左子真才勉強松了口氣,將手機關了反扣到桌面上,聽著電視裏播報的新聞,哪裏哪裏又發生了一場車禍,哪座城市的某位男士又遭受了電信詐騙。

主持人的聲音在左子真耳邊回蕩,冷靜順暢地念著新聞稿,沒有絲毫差錯和卡殼。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當初魏冉在電視臺做臨時記者的時候。

新聞主持人連線地方記者詢問當地的新聞情況,那個時候還是臨時記者的魏冉,拿著話筒站在各式各樣的事發現場前,危險的,已經清理幹凈的,還在緊急處理的。

她永遠都是那麽冷靜,一絲不茍嚴肅認真地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新聞播報。

左子真一直都覺得,魏冉在這方面,在這一行是有天賦的,她最終也通過自己的天賦和加倍的努力得到了事業上的進步和成功。

他不禁想到魏冉最開始起步的時候,該有多麽辛苦多麽勞累,在電視臺實習的那段時間,她工作受到阻礙遇到困難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可以幫助到她安慰她,就連左子真自己,那個時候也被她拒之在外,只能躲在外面看著她的辛苦忙碌。

左子真收集魏冉的每一次進步每一次獨立報道的新聞截圖和剪報,一期不落地收看她的新聞播報和參與錄制每一檔節目,收聽她的廣播電臺,也是為了能夠參與她的努力。

至少在那段時間裏,他不是消失不見的,而是真真切切有為了魏冉的奮鬥而有過付出,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

想到這些,他突然好想魏冉。

哪怕今天早上還抱過她親過她,哪怕下班前還給她打過電話發過信息,但現在,此時此刻,左子真想念她的情緒愈發的強烈。

此時此刻,多想魏冉就在身邊,左子真會直接抱住她,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在她實習的三年,沒有一條魏冉播報的新聞,錄制過的節目他有落下,錯過過。

他想把自己收藏在家的那些東西給他看,那些魏冉在電視臺所有的工作,他全部都有保存下來。

左子真打開了手機點進與魏冉的聊天頁面裏,打下一段字發過去給她:“想你了。”

尤嫌不夠,左子真看著手機屏幕,沒有任何的變化,他點開了語音,摁住:“好想你。”

半晌,魏冉才回了他一句:“發什麽神經。”

左子真看著這五個字,只覺得刺眼,卻也無可奈何,只有無奈地笑笑。

魏冉總是這樣,把他的真心當做空氣,好像他說的每一句感人肺腑的表白到了她耳朵裏都是在開玩笑一般。

一次又一次的被忽略,左子真再也無法忍受,他不想與魏冉開玩笑,收起手機直接跑出家門往咖啡店的方向跑去了。

他要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有多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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